引言：

蒙古崛起于12世纪，在首领成吉思汗和后代的带领下，蒙古四大汗国先后进行过三次大规模的西征，从一个游牧民族部落壮大成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疆域囊括蒙古、中亚、中国、俄罗斯大部分地区和中东部分地区。

蒙元四大汗国

、当时中原汉人的先进文明、科学技术、文化习俗、艺术风格随着蒙古骑兵的军事行动，开始向西方流动。许多汉人也随着西征的队伍涌入了俄罗斯、伊朗、波斯等地，在这些地方开展贸易、生产或者定居，使欧亚大陆文明之间联通起来。

可以说蒙古人在马背上，构建起了一个连通东西方文化融合的桥梁。

一、 西行的汉人移民

蒙古帝国在1219-1260年间一共进行过三次西征，第一次是成吉思汗亲率大军直逼伊拉克、伊朗等地；第二次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挥师钦察，建立了钦察汉国（也就是金帐汗国）；最后一次，旭烈兀带大军远征至叙利亚等中东地区，建立了伊利汗国，钦察汗国和伊利汗国都是元朝的藩国。

旭烈兀

在这些“世界征服者”的队伍中，一直都有中原汉人的身影。

汉人不仅在蒙古军队中作战、当医官，还会出现在四大汗国宫廷的工匠、奴仆中，也有汉人女子与蒙古族通婚，或者成为汗王后妃，广泛的分布在蒙古人统治的土地下。成吉思汗的孙子，也是伊利汗国的建立者旭烈兀，就有两名汉族妃子。

蒙古军中一直都有不少汉人，史料记载，旭烈兀西征的军队中有一支完全由汉人组成的军队，这支队伍的作战武器就是各类投石炮车。蒙古人是出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作战中主力多为主打机动性和出其不意的轻骑兵，“炮兵”这种攻城或者有大面积杀伤力的部队，正是他们缺少的，还是汉人对这种作战方式的应用更熟练。

正在读书的合赞汗

《元史·郭侃传》中，郭侃就是这支炮兵队伍的统领，并且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任这一官职，祖孙三人世袭。郭侃本人任职的时候被派去攻打伊朗北部的一些地区，后来他因为作战有功回到中原受到了封赏。

那支炮兵部队却有一部分留在伊朗一带，继续为伊利汗国效力，直到1259年依旧有和他们相关的记载。

西征军中还有为上层贵族治病的中医，汗王对汉人医师十分器重信任，中医的诊脉、烧灸、药理学都令蒙古医师感到新奇，蒙古医学家拉诗都丁后来编著的《伊利汗中国科技珍宝书》，就是向中国医师多次请教学习之后完成的。合赞汗曾患眼疾，他接受了中医的热灸治疗，由此可见蒙古贵族和宫廷对汉人医师的信任。

蒙古西征路线示意图

许多医师后来常活动在波斯精英阶层中，极受当地人敬重。

蒙古帝国的军事扩张令他们收获了许多来自金朝的女子和奴仆，他们在汗国的地位是远远比不上蒙古人的。那些金朝汉人奴仆，被俘虏后依然是整个社会最底层的苦力劳动者，负责服侍买下自己的“主人”的生活起居，但没有酬劳，只能混口饭吃。

女子流落到汗国虽能和蒙古人通婚，但也境遇尴尬。旭烈兀第三子、第六子、第九子的母亲就是两个汉人女子，她们背井离乡跟随旭烈兀来到汗国，过着和自己以往习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即使育有子嗣，也还是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

蒙古族油画

跟随后妃一同西迁的还有汉人陪嫁，蒙古贵族嫁女时都有选娘家一人从嫁的习俗，她们往往也是女性，和女方关系亲密，日后可能成为乳母等。而汉人女子也“入乡随俗”，带着从属出嫁蒙古，加之是远嫁，有时携带人数还不止一个，有的仆从会多种民族语言，为“主人”出嫁提供了巨大便利。

这些群体都跟随蒙人西行，还有一部分汉人则是为了讨生活，主动带着自己的技艺才能，在蒙古帝国的疆域内落脚谋生。

当时世界上无论是建筑还是工匠技艺，做得最精巧、手艺最发达的就是汉人，汉人在农耕、瓷器、雕刻建筑方面的技巧令俄罗斯、西欧、中东地区都惊叹不已。

复建的元朝大明殿

四大汗国也大兴土木修建屋宇，汉人精致宏伟的建筑风格很受欢迎，所以有大批汉人工匠应募参与过蒙古帝国许多宫宇的建造装修。现在伊朗西北地区还有中国风浓厚的元朝建筑，上面还有中国龙之类非常容易辨认的中国元素。

建在速忽儿鲁黑的夏宫遗址里，发现过用于烧制釉面陶砖的窑炉和工坊，陶砖表面装饰有中国风的龙凤、狮子、荷花牡丹等图案。

元朝政治主体在伊朗西北部地区和波斯等地比较活跃，催生了对工匠的大量需求，当地工匠和中国工匠之间也不乏合作交流，中国画匠的美术风格对伊朗美术风格产生了巨大影响。

《幸福之书》是写于14世纪的一本会计指南，其中记载了一栋建筑所需画师的数量和不同水平画师的报酬，汉人画师比本地普通画师的薪酬高出了一半。

蒙古军队

二、繁盛的东西贸易

为了更好地掌控庞大的帝国，蒙古人以原有交通路线为基础，建立了极为便利的驿站网络，这也为12-14世纪的东西方贸易提供了便利。

蒙古帝国从一个政体分裂成四大汗国之前，成吉思汗不断西征扩张后的大元帝国，在和平安定的环境中获得了经济繁荣的条件，商人们的足迹遍布每一寸疆土。

中国出产的丝绸、瓷器一直都是很受海外喜爱的奢侈品，货商们的贸易之旅都搭上了蒙古驿站建设的“顺风车”，军队甚至还会派兵守卫西行的道路。

顺着四通八达的海陆商贸路线，各种贵重物品和香料源源不断地销往海外，变成发达商业城市里白花花的银子，但最早中国商人没有与欧洲的直接接触，欧洲想要买到中国的商品只能经印度辗转，或者穆斯林作为中间人。

马可·波罗

甚至非洲各地也有中国商品的足迹，马可·波罗13世纪旅行至东方，他是第一位直接访问中国的意大利商人。他的游记中记载了不少元朝惊人的贸易体量，详写了自己对杭州和泉州的胡椒贸易见闻。

之后陆续有威尼斯人、意大利人航行至中国进行贸易，他们对元朝出产的奇珍异宝非常感兴趣，在元朝的史料里称这些金发碧眼的人为“富浪人”，并称来自“太阳不落”的地方。

当时中原和沿海地区主要出产丝绸、糖、盐、布匹、珍珠、贵金属、宝石等手工价值大的物品或者谷物粮食；边疆部落或者远东地区则主要出产皮毛、木材、奴隶、牲畜制品、香辛料等，同时期的肉桂、胡椒等食物用香料在西欧还是只有贵族才能买到的奢侈品。

厮杀的蒙古人

1239-1240年，蒙古帝国在拔都统治下第二次开战西征，意外带动了奴隶贸易。拔都对钦察的征服让许多钦察人沦为难民，失去家园之后被卖为奴隶，还有大量在战争中俘获的俘虏也成了奴隶。

当时埃及的阿尤布王朝正处在和叙利亚、巴勒斯坦的对峙中，于是这些人被卖往埃及，组建成为埃及的军队，同时也让拔都和早就开始贩卖奴隶的意大利人大赚了一笔。

成吉思汗政权对国内外的贸易非常重视，积极创造各种有利条件发展商品经济，这种重商政策一直延续到了各个藩属汗国之间。尽管后来各汗国之间互相争斗不断，但始终维护着表面的统一与和平，各汗国对中西方的商品贸易依旧重视，以开放大方的姿态面对海外。

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的父辈曾购买珠宝赠与金帐汗，金帐汗对他的示好没有吝啬，加倍偿还了他们的礼物，并且附加了许多珍贵赠品。

各汗国对商业税的要求也很低，金帐汗和威尼斯人签订的关税协议只有3%，后来涨到5%，即使算上运输和损耗也有很大利润空间。

加上以意大利和威尼斯为代表的西欧商人大多开始绕过了“中间商”，不必经转运被压榨利润，而且香料谷物避免了漫长的运输过程，能保存得更好，卖到更高的价钱，商品回报率非常可观。

各商业中心城市也迅速发展起来，贸易繁盛。金帐汗国的塔纳就是欧洲商人的必经之路，这条贸易路线北通伏尔加河，南能一直走到印度，是众多贸易之路的交汇点，许多地方的货商在这里歇脚。

忽必烈

但蒙古帝国的商贸发展并非一帆风顺的，尽管西征扩张和一系列重商政策，都为其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但各汗国之间的矛盾也一度对商业造成了很大冲击。实际上关于蒙古帝国的争议一直没有停止过，后期所谓的各汗国和平共处是不是真的和平，还有待讨论。

1260年开始，旭烈兀建立的伊利汗国和拔都建立的金帐汗国之间爆发冲突，动乱肯定影响到了贸易路线的安全和畅通，欧洲商人只能选择向东绕行，马可·波罗的父亲就亲历了这段历史。

后来就是忽必烈与海都之间的斗争，各汗国之间几乎斗争不断，马克波罗回国时为了避开战祸只能选择走海路，之后的商人也纷纷效仿。

蒙古大军

金帐汗和伊利汗如果抓住对方国家的商人都会处死，还会把之前奉为上宾的西方商人赶走。前来中国的天主教先驱孟高维诺12年没有收到来自西方的信息，在给家人的信里写道：“长期以来，陆路已不安全。”

但总体来说，欧洲人对东方的兴趣还是只增不减的，不断归来的暴富商人让他们对遥远的中国产生了强烈的向往，东西方之间的贸易之路还在不断地被开发。

三、密切的文化交流

蒙古军队通过三次西征，势力深入中亚、东欧，在半个多世纪里，东方文明迅速席卷了欧亚地区，与金帐汗国、伊利汗国毗邻的欧洲和北非都受到了东方先进文化的冲击。

蒙古贵族服饰

许多工匠、医生、科学家都跟随金帐汗国、伊利汗国蒙古大军的铁蹄西迁，中国文化随着这些群体传播开来，扩大了元朝对外交往的范围，后来元人形容这种情形为“适千里者如在户庭，之万里者如出邻家。”

金帐汗国疆域统治下的俄罗斯部分地区，从衣食住行到科学技术的方方面面，都学起了蒙古人和汉人。

物质生活上，俄罗斯受到了蒙古很大的影响。蒙古人惯常使用桦木制造盛物器皿，而俄罗斯纬度高，适宜桦木生长，桦木器具原料丰富，于是蒙古式桦木器皿开始在俄罗斯流行。

蒙古贵族们喜爱的服饰样式和丝锦织物，也深受俄罗斯封建主的喜爱，甚至俄语中关于当时常穿的“靴”、“圆帽”、“束腰带”之类衣饰的单词，也是变音自蒙古语和契丹语。

雕版印刷

饮茶作为一种风雅的习俗，也在俄罗斯封建主之间流行起来，后来传入欧洲也很有影响力。

中国工匠的精巧技艺给俄罗斯人留下了不小的震撼，当时随蒙古大军来到金帐汗国的工匠们，也把自己精妙的技术带到了汗国。

科学技术方面，中国四大发明之二的火药、雕版印刷，都是在金帐汗国统治时期传入俄罗斯和西方的。在金帐汗国任职的俄罗斯人从宫廷中学习到了活字和雕版印刷的操作方法，到1550年，我们得以在《世俗史》中第一次见到欧洲人对中国印刷术的描述。

保罗·约维在书中说：“在广州有印刷工匠采用和我们相同的办法印刷各种书籍。”保罗还认为，这种技术是“塞人和莫斯科人”传到欧洲的。在计算机出现之前，通过这一路线传遍世界的中国算盘，就是辅助计算的最佳工具。

旭烈兀攻陷巴格达画作

火药和火器的应用在中国最成熟，1258年，随着旭烈兀第三次西征的大军推进到巴格达，威力强大的火器也传进了阿拉伯国家，并且逐渐改进，阿拉伯人称之为“契丹火枪”，14世纪时，经由阿拉伯地区和欧洲国家的战争流入了欧洲。

伊利汗国建立后，随着中东地区和伊利汗国之间贸易往来的频繁，东西方文化交流也非常便利。各大商业城市汇聚着各个国家、民族的商人、哲学家、宗教人士，越南、印度、还有一些突厥国家的人和法兰克人都汇集在一起。东方的医学和天文等领域成就，经伊利汗国的商贸之路对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

中国精准的天文历法在成吉思汗西征之后就流传到了中亚，在伊利汗国的支持下，许多中国学者也参与到了地处马拉盖的天文台的建设中。

海合都汗金币

在中国学者的协作下，伊利汗国编撰了《伊利汗历数书》和《伊利汗天文表》，当时各国历法各有长处，伊利汗天文表把中国、波斯和阿拉伯等国历法都进行了汇总介绍，这对人们精准观察历法节气有重大意义。

在元朝纸币开始流行之前，贵金属是世界通用的货币，但携带不便，也不利于发展贸易和商品经济，海合都汗向孛罗学习了纸钞的印刷和发行。从1294年，伊利汗国在海合都的政令下开始使用仿照中原制作的“至元宝钞”，这版货币上还印有中文的“钞”字样。

可由于一开始使用时并不符合国内经济情势，不得已废除了，但纸钞这一概念逐渐在波斯有了更深的影响，波斯语中的纸币时至今日仍同“钞”音。

孙思邈

中国人在医学上的研究博大精深，和西方医药学当时还有迷信色彩所不同，元代中医经过数千年积累，知识越加成熟庞杂。孙思邈的《千金要方》，晋代名医王叔和的《脉经》，在波斯经过翻译，成了元代时波斯医学的先进参考资料。

中医对治疗手段、药物使用的奇思妙想给阿拉伯世界的医学领域带来了极大冲击，阿拉伯人经过学习之后编撰了如《中国医药百科全书》类中医理论医书。

结语

蒙古帝国统治者的大规模西征，使汉人逐渐分布到了伊朗人、蒙古人等的活动区域，让整个中亚和西欧、中东成为一体，开创了将近两个世纪内最繁盛的“蒙古和平”，在经济领域达到了空前的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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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史上公认的疆域辽阔的超级帝国，蒙元政权不仅对国内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也打通了从中原到西方世界的交流通道，让中国的许多先进文化和技术被世界认识、学习。

“中国风”成了世界上最流行的文化，这让中国的文化输出，时至今日依旧对许多国家的日常用语、生活习惯产生了巨大影响。

欧亚非之间文化的融合，成功激发了欧洲对这块“遍地白银”的土地的狂热与 好奇，促使他们不断开辟去往中国的新航路，这对今后的世界局势变化，和早期商品经济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草原帝国》

《蒙古西征与中西文化交流》

《“拔都西征”决策讨论及相关问题》

《蒙古帝国时期的东西方贸易》

《蒙古西征与伊利汗国的汉人移民》

《从多元历史视野宏观中国现代化问题：蒙古西征与人类文明》

《蒙古四大汗国》

《金帐汗国与伊利汗国的关系》